依旧是去年这样的春天,也同样是站在这座亭台上,我饮着一杯美酒,听上一曲新歌。美好的时光一向太短暂,好像夕阳西沉难以久留,不知几时才会再度东升。
怀着无可奈何的心情,任花儿飘零落地。那边好像是曾认识的燕儿又飞回来了,我在这落花飘香的小路上独自徘徊沉思。
晏殊是个七岁就能写诗的神童,十四岁参加考试,不但气定神闲很快答完考卷,进行诗、赋、论考试时,他看到考题后还主动说:“这些考题我都做过了,请用其它题来考我。”他因而受到皇帝的肯定,赐同进士出身。
晏殊的词集叫《珠玉词》,珠圆玉润,福利闲雅,有人说他一生富贵,才会有这样富雅的气质。一生富贵指的是他十四岁就被封为进士,三十一岁官职就仅次于宰相,但晏殊其实曾三次被贬,当官五十年间,贬官外放时间长达十六年。
晏殊的词其实富有哲理,引人深思。例如他写的另一曲《浣溪沙》中“满目山河空念远,落花风雨更伤春。不如怜取眼前人。”就有一种“人因该面对现实,把握现在”的体悟。晏殊虽然也有不少描写男女爱情的作品,但婉约有韵味,因此也一直看不上同时代的柳永为歌妓所作的词,认为过于直接、浅陋,没有品位。
晏殊懂得赏识、提携有能力的人,像范仲淹、欧阳修都出自他门下。但他脾气傲慢,对看不起的人会直接拒之门外,比如柳永;对于欣赏的人则千方百计提拔,又如王琪仅凭一句“似曾相识燕归来”就让他另眼相看,并推荐还在扬州望县任县尉的王琪为馆阁校勘,这可是整理、校勘国家图书典籍的官职。
晏殊在填《浣溪沙》这首词时,每次唱到“无可奈何花落去”这一句时就唱不下去,因为歌词中必须有个对句,他一直对不出下一句。有一次晏殊经过扬州在大明寺休憩,寺庙的墙壁涂满了过客留下的诗,晏殊闭上双眼低头踱步,叫随从把墙壁上的诗念给他听,但不要说出作者。
几乎每首诗念一两句就被他打断,因为大多穷酸无趣。直到随从念到一首名为《咏史》的诗:水调隋宫曲,当年亦九成。哀音已亡国,废沼尚留春。仪凤终陈迹,鸣蛙只沸声。凄凉不可问,落日下芜城。晏殊觉得这首诗写出“当年隋宫乐曲被当成圣乐,不料实为亡国哀音”的哀怨,却又不带怒气,精深而美妙。晏殊如获至宝,马上召来词作者王琪来吃饭。
饭后两人闲步池畔,这时已是暮春,地上落英缤纷。晏殊说:“我每次填词时,一得到佳句就赶紧写在墙壁上,慢慢推敲琢磨,但有时一整年都想不到好的对句,就像”无可奈何花落去“,到现在还不知道下句怎么对。”王琪不假思索地回答到:“似曾相识燕归来。”
这个对句被明朝地大文学家杨慎赞为“天然奇偶”。人世间许多美好的事物都无法长存,如春花凋谢春光流逝,全是大自然的规律,也都”无可奈何“,人力无法阻止。然而春花消逝的同时,却有春燕归来,心中稍有慰藉,可也只是”似曾相识“,而不是原来的燕子,让人再次陷入世事变化的惆怅。
晏殊太得意“无可奈何花落去,似曾相识燕归来“这个对句,后来他在南京做官时又作了一首七言律诗《示张寺丞王校勘》,在诗中毫不掩饰地写入这一句:元巳清明假未开,小园幽径独徘徊。春寒不定斑斑雨,宿醉难禁滟滟杯。无可奈何花落去,似曾相识燕归来。游梁赋客多风味,莫惜青钱选万财。诗中提到游园的宾客中有很多才华横溢的士子,在上位的人要舍得花钱才能得到有才能的人,言下之意就是指自己高薪聘用有才的王琪。
现代人要靠歌艺出头很困难,对古人来说也不简单。与多次被拒的柳永不同,王琪却凭一句好歌词便获得晏殊赏识,马上加官进爵,并留下两人诗词唱和、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趣闻。